第51节
  所以,青山学院是岭南诸县那些学院里面比较有面儿的一个。
  罗非白在这些名字里面听到了宋利州,眉眼微顿,紧接着听到了其他名字。
  宋利州在里面算是排名在前的官员,后面还有徕钧府同知,为宋利州之下的副手,还有儋州下辖其他州的知府竟也曾来过。
  这.....有点吓人。
  江河还是白身,对官场这些人名也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些人就是儋州的天,随便一个都是他们这些老百姓仰望的存在。
  “李静婉送食那段时间,你们学院食堂为何出事?”
  “仿若是食堂那边是谁弄混了食材,整得不少学子先生吃了东西都拉肚子,大夫来看,说是食毒,虽不致命,但查不出是谁动的手,未免在吃食上再出祸患,这才让学生的家人送食,为此学堂那段时间还开放了,不拘外人入山。”
  罗非白:“其他小路那会都封禁吗?”
  “是,没什么人走,大多主路或者走那条安全一些的登山小路。”
  “那会有官员拜访吗?”
  “那倒没有。”
  罗非白沉吟片刻,江河也不敢说话。
  最后,罗非白手指指了下笔墨纸砚,“那几条路里面,哪条路最短?你可知路径?”
  江河立刻拿出纸笔画出了一张大概的路径地图,甚至连学院的一些建筑都清晰在目。
  “我这段时日反复走过路径,虽然按照您的吩咐不敢轻易入那三条封禁小路,但从当年为学堂挑担送食材等物的老人那问到了大概的路线。”
  “大人您看,这条最短,阶梯蔓延直入山内腹地,不必蜿蜒,若有腿脚好的可以反复登阶,可用半个时辰就到学院了,若是走主路或者现在的那条小路,少说一个半时辰,但也最挨着山谷,听说这条也是当年那位贵客差点掉下去的路径。”
  罗非白看了一会,将纸拿到火盆上烧毁。
  “现在开始这件事与你无关,不管何人问起,你只说我找你只为慰问以及陈阿宝之事。”
  江河应下,但也问:“大人您什么时候动手?额,我不是刺探,只是想着若您要动手,最好尽快一些,赶在山长回来之前。”
  罗非白看向他。
  江河苦笑:“我也算跟山长接触多的,曾见过不少官员在山长面前....其实算客气的,我想,山长的话语权威应该比大人您想象的还要高一些,若是他开口不让,没有立足于刑案法规的情况下,您很难查山。”
  小小书生,一旦被人点拨,代入官场人情世故,倒是看得挺远。
  这出色资质应该更像姜茶跟他那走南闯北博学技艺的爷爷奶奶,半点不随生父。
  可惜陈生那货色不知自己命有多好。
  罗非白后背靠着椅子,略有笑意,“你是从老先生那听见了什么消息吗?比如山长有信鸽回转消息,得知了本官曾到了青山学院。”
  江河尴尬,“大人您也瞧见了山中养鸽子。”
  罗非白:“第一天去就瞧见了苞米架子,这些苞米总不会晒来喂你们这些学生吧,自是喂鸽的。”
  军中养鸽也是用的这种路数,一般百姓便是读书人也接触不到信鸽这种金贵的存在。
  江河不知其中深浅,只当眼前人博学。
  “我是那几天瞧见信鸽回笼,想着大抵是山长最近也是惦记县里之事的,所以.....”
  江河也觉得有些尴尬跟羞惭。
  好像他在山长跟罗大人之间偏向了后者,言行何尝不是一种叛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若在你身,降于你母亲,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舒服很多?”
  江河恍然大悟,登时没了萎靡惭愧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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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的时候,瞧见原本回了厨房那边的阿宝抱着一大包东西朝他招手。
  “姑姑?怎么了?”
  “哝哝,给你。”
  塞过来的东西十分滚烫,却带着强烈的麦香,江河低头,瞧见油纸中抱着刚出炉的烤馕。
  是外祖他们在外走南闯北学来的手艺,在南方不常见,但他年少时也见过母亲跟小姑姑一起忙碌做馕的样子,刚出炉的,母亲急着用布包好,让他速速送进县里给婶婶他们吃。
  好吃的,特别好吃。
  江河低下头,抱紧了滚烫的馕饼,“姑姑....你对我太好了,真的,我....”
  母亲没了,他又感觉到了血脉亲情。
  滚烫滚烫的。
  陈阿宝压根没理泪眼磅礴的小外甥,而是快步跑到刚出门的县太爷面前。
  把剩下的一把包馕饼塞过去。
  太多了,消瘦体弱的大人差点被饼压得踉跄。
  罗非白:“?”
  江河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馕饼。
  而大人....七八个。
  怀里的饼好像开始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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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非白带着饼点了人,又分了一些饼给同行的人,待他们赶到青山学院,个个都吃得饱饱的,干劲十足。
  江沉白有些担忧。
  “大人,曹山长人脉非同小可,若是您趁着他不在突然查山,查出什么还好,一旦查不出什么,他要在儋州上官那边告您一笔,可是麻烦得很。”
  罗非白:“无妨,本官这里有张信礼的供词,既有查案的缘由,法规上无可指摘。”
  江沉白惊疑,“这人不是要护着曹山长,也肯写下关联青山学院的供词?”
  罗非白:“没,我让他写了两份,其中下面一部分撕掉,上面一部分提到了红花案铁屠夫,至于铁屠夫关联了多少案子,疑似哪里有受害者,那就是本官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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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拘于礼节,罗非白还是带着一份供词到了学院老先生面前,让后者看完。
  老先生脸色一变再变,后才说:“没想到那凶手竟是铁屠夫,红花案啊....”
  “莫非,那李静婉就是铁屠夫害的?”
  罗非白:“是的,这上面是张信礼的供词,若是是拿到知府面前,本官未曾对此查验,日后恐怕要被宋知府怪罪,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查了,可惜山长不在,若有冒犯....”
  老先生有些支吾犹豫,“如此大规模查,的确不太好,而且这供词为何下面没了,仿佛被撕了....”
  罗非白:“您是怀疑这是本官撕的?”
  老先生:“大人这话说的,不敢不敢。”
  罗非白:“那除了本官还能有谁如此大胆呢?”
  您这语气是不是过分理直气壮了。
  老先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慢吞吞说:“大人若有些隐秘的原因,这么做也不太好吧,我们学院怕也是为难。”
  罗非白表情更为难:“您猜,我为何要撕下面的供词,是不是这张信礼供出了什么,本官实在不好将它暴露于人前,万一让人知道....”
  指认了谁?
  那张信礼会指认谁?
  老先生思绪繁琐,表情微僵。
  罗非白此时故意一叹,果断起身,“那本官现在立即带人下山,可不能扰了学院清净,坏我们阜城文曲气运。”
  老先生一想到官府要查案,结果被学院拦下,还是红花案....将来还不知如何人云亦云,肯定会说他们学院藏污纳垢,张信礼又恰好曾在学院读过书。
  其他县城的学院早就盯着了,肯定大肆宣扬,那这跟学院内万一真有人为非作歹有何区别?
  读书人脑子好使,预判到将来局面,立即有了决断。
  老先生体态顿时抖擞,宛若一步三台阶。
  “等等,罗大人请留步。”
  “查,一定要查,还我青山学院一方清净,若有脏污鬼祟,请务必查清。”
  老先生气态刚正,一改此前圆滑抗拒的姿态,一力支持,罗非白则在边上赞誉青山学院门风清正,若有歹人作恶,那必然是自身不好。
  “就好似那宝来楼的荷叶鸡,有些鸡好吃,有些鸡难吃,一样的技艺,全然在于鸡不同而已,老先生要放宽心才是。”
  老先生:“对对对,大人所言有理。”
  “那肯定是鸡的问题。”
  县太爷认认真真安抚着,附近的学子跟先生们只觉得脑袋闷闷的,而闻讯赶来的沈安和更是表情微窒。
  嗯....他也曾见过年少罗非白,是个木讷隐忍的秀梅少年人,怎的十几年后再见,老奸巨猾成这般。
  果真是官场磨砺人心啊。
  不过....他们刚下山欲走那条小路进山搜查。
  “大人,大人,不好了。”
  老王快步而来,面带急切,江沉白一看就皱眉,而罗非白则是抬手压了下江沉白的动作,等老王上前既问发生了何事。
  “徕钧府来提人了!”
  第43章 有人
  “说是根据您上达的案宗重审提案, 加上最近儋州那边鼎沸谣言,知府大人恐有人言祸患,为加速查案, 将要提调此案到徕钧府彻查, 所以是有关联此案的犯人跟一些相关之人都会被带去徕钧府。”
  毕竟是知府,官压一级,何况从律法上这种提调也没什么问题,符合常规。
  罗非白既是不愿也没得办法,只能让人把人提走。
  不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对方人马还没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