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小心，不要着了别人的道。你还年轻，想事情难免不够周全。必要的时候，多问问皇后。该请安的时辰，不要耽误。该讨教的事情，也都不要马虎。”一看皇贵妃就是扶不起来的，至于皇后……太后虽说心中并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手段和能耐确实乃后宫翘楚。
  “是，熙儿谨记太后的教诲。”宋熙儿眼中异芒闪过，忙不迭的行礼。自打嫁给夏晔，她和皇后娘娘就站在了对立面。平日里的请安，有了皇贵妃的叮嘱，下意识能省就省了。至于讨教，更是不曾想过。然而太后今日之提醒，无异于告诫。告诫她们近日太过张狂，忘了宫里的规矩……
  林莲玉就站在宋熙儿的身边。是以太后和宋熙儿的声音虽然小，她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太后极为明显的差别待遇，林莲玉是极为不满的。然而宋熙儿是宋家的女儿，她比不得，也没办法比。
  心里生着闷气的同时，再见到皇贵妃的失势，林莲玉莫名有种畅快的愉悦感。活该！谁让皇贵妃动不动就把事情交给宋熙儿去置办？这下好了吧！一而再的捅出篓子，看皇贵妃还怎么收场！
  “圣上说的是。”毕恭毕敬的点点头，皇后的坚持却是不曾改变，“但翌儿毕竟是皇家王爷，不能轻易坏了规矩。宫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即便皇贵妃妹妹置办的有失稳妥，也不可擅自离开才对。”
  “皇后也说了这宫宴有失稳妥，既然不能让翌儿觉得高兴，又有何必要留下来？更何况，朕的旨意何时变成翌儿的擅自行动了？翌儿是咱们皇家的王爷，不需要理会诸多繁杂的规矩。想出宫玩就尽管去，费不着拘着他的本性！”圣上此般说完，特意对夏翌慈爱的笑了笑，“翌儿只管出宫玩，父皇准你这份特例！”
  “父皇最好了！”兴高采烈的点点头，夏翌望望皇后又看看夏琰，确定他的离开不会惹来麻烦之后，顿时飞快的跑到戚铭文身边，“表哥，咱们去找芙儿玩！还有表姐，一块出宫玩去！”
  “好。”圣上都发话了，戚铭文正好乐得提早撤退，当即二话不说的跟着夏翌扭身走人。
  戚侯爷和林倩没有拦着戚铭文，另一边的秦婧宸也悄声得了太傅夫人的叮嘱，施施然的尾随夏翌离去。这份旁人求之不来的特例，出自圣上的金口，为戚侯府和太傅府争得了令人眼红不已的风光。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夏翌这般，一个不高兴就嚷着出宫而且还恰好就能顺应心意。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戚铭文抑或秦婧宸，因着沾了夏翌的光而在圣上面前被高看一眼。一干自恃清高的年轻公子小姐们，猛然间就幡然醒悟，心中不免暗叹自己曾经的一叶障目，竟然未能早点讨好夏翌这个傻子王爷……
  送走了夏翌，宴会依然还得继续下去。圣上不会当众责罚皇贵妃，也无意继续探究那烟火到底放不放得出来。稍显不悦的冷哼一声，拂袖移驾御花园。
  赏梅……倒也不失为冬日的一番美景。当然，如若没有先前的不快，这次宫宴定然能更加的圆满……
  “芙儿，芙儿，咱们一块出去玩！”一出宫就奔往飞羽将军府，夏翌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而身后的戚铭文则是小心翼翼的护着秦婧宸不要因着急于赶路而摔倒。
  “夏翌，你慢点！”不敢拦着秦婧宸往前赶，戚铭文便只好冲着夏翌喊道。
  “你吼二王爷做什么？二王爷本就是出宫来找芙儿的！圣上让咱俩跟着，也是为了护着二王爷和夏翌……”秦婧宸的语气并不严厉。不过，维护夏翌的意味却是溢于言表的。
  又一次的，戚铭文享受到了等同的遭遇。无奈的望着无时无刻不忘偏心夏翌的秦婧宸，戚铭文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心下将夏翌摆放在敌对的位置上了。然而面对一本正经的秦婧宸，戚铭文只得扯扯嘴角：“是，我错了。”
  “表哥，你又欺负夏翌了对吧？都说了让你不要动不动就针对夏翌，否则秦姐姐会不高兴的。你每次都光听不做，看吧，迟早挨骂！”因着听到夏翌的唤声，杜芙很快便走了出来。随即就听到了秦婧宸和戚铭文的对话，登时幸灾乐祸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出去玩！”跟夏翌相处久了，戚铭文心中早已少了曾经的嫌弃和厌恶。知道夏翌的本性，戚铭文对其亦增添了些许好感。更甚至在外人面前，戚铭文开始诸多维护夏翌。偶尔的抱怨依旧存在，不过却不再是针对夏翌本人，而是因着秦婧宸。
  “听说宫里闹出事来了？”杜芙今日未进宫，不过暗十二闲着无事特地跑去围观了一番。并且在夏翌三人过来之前，详尽的跟杜芙禀报了一遍。是以见到戚铭文和秦婧宸，杜芙神情自然的问道。
  “嗯。先是银耳羹再是烟火，想必皇贵妃娘娘这次要遭殃了。”大致猜到此事肯定跟皇后娘娘有关，秦婧宸轻声说道。
  “好在银耳羹没毒，否则咱们可就先一步遭殃了。”想起当时进嘴的怪味，戚铭文撇嘴道。
  “也怪你们嘴刁。”若是换了寻常百姓家，杜芙不认为这点怪味会引起轰动。主要也是太后和夏翌两人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富贵日子，但凡丁点不合胃口，立刻就叫嚷了起来。而其他人，顶多是先入为主的主观意识罢了。
  “听芙儿这话，怕是知晓些许内情？”秦婧宸诧异的话语中，透着一抹肯定和自信。对杜芙，她从不曾小看，也坚信杜芙的能耐之大。
  “嗯，确实听闻了一些事。”杜芙倒也没想隐瞒，一边说话一边任由夏翌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皇贵妃娘娘出手太过大方，早几日就超过了预支。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内务府那边说什么也不肯再发放银两。于是乎皇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府都动用了自己的小金库，只不过……出宫办事的人确实不那么光明磊落罢了……”
  “中饱私囊？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连皇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府的银两也敢贪图？”没想到居然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力，戚铭文神情奇怪的问道。
  “受人之命而已。”那群办事的人此刻已经尽数离开帝都，皇贵妃和夏晔的手脚都太慢，直到宫宴进行到半途才察觉到不对劲。这一点，委实令杜芙无语。
  “原来如此。”能跟皇贵妃对抗，又敢于暗地里下绊子的……除了后宫中的那几位，别无他人。戚铭文当下不再多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芙儿，烟火！”没有仔细听杜芙和戚铭文的对话，四下张望的夏翌猛然间看到漂亮的烟火，兴奋不已的喊道。
  “走，买烟火去。”杜芙抿嘴一笑，顺应了夏翌的念想。此次如若只是一两个暗桩，其实根本不可能撼动皇贵妃的根基。毕竟这次宫宴的准备事宜，很多都是皇贵妃的心腹以及宋熙儿和林莲玉的人去置办的。只可惜，即便是蚍蜉撼树，当各方势力都开始明里暗里的扯后腿，也注定了皇贵妃必将失败！至于之后的追查，就得看皇贵妃到底能不能将所有的势力都彻底清除了……
  ☆、第135章
  宫宴过后,圣上并未第一时间找皇贵妃的麻烦。不过皇贵妃娘娘这边,确实立刻连同夏晔，一块清理起了身边的暗桩。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不查不知道,一查完全出乎意料。皇贵妃娘娘从未想过她的寝宫也有那么多不忠心的探子，就好像宋熙儿没有料到宋家的棋子也有那么多已经叛变的事实一般。人心,总是善变的。
  这一次的大清理,皇贵妃娘娘和宋熙儿都没有留情。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也决计不放过一个的心理,皇贵妃的寝宫乃至皇宫内外都被彻底更换了人手。而此般明目张胆的大动作，也引起了皇后娘娘这边的注意力。
  “母后，他们除掉的人中，不少是咱们的暗探。”自从池念晚开始给皇后娘娘献计，皇后娘娘便开始将宫里的人手转移到池念晚的手中。而池念晚如今手上的名册之中,因着这次的大清理注定要损失不少埋藏已久的暗桩。
  “早就预料得到的事。”不如池念晚所想的那般担忧，皇后娘娘的反应出乎意料的镇定，“真正衷心的人，本宫不会任由她们自生自灭。但那些贪得无厌、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本宫一个也不会留！”
  “母后的意思是……”毕竟是刚刚转手到她这边的人脉，池念晚尚且没办法全部了如指掌。不过她本就是七窍玲珑的心思，皇后娘娘稍微一点拨，她便足够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埋藏的太久，总是免不了的生出二心。这就是后宫，瞬息万变的局势！”皇后娘娘并未详细解释内里的错综复杂，不怒而威的敲打道。
  “儿媳受教。”聪明的听出了皇后娘娘的训诫之意，池念晚面色微变，一本正经的点头应道。后宫，早晚会是她的战场。很多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详尽概括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得等她身临其境方能一窥奥秘。
  如同杜芙一般，池念晚也没有让皇后娘娘失望。聪明大方，知礼又晓进退。比起皇贵妃那边的宋熙儿和林莲玉，池念晚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都要更为胜上一筹。现如今，就等着看夏琰如何斗过夏晔，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了！
  “怎么？你俩的婚事还不打算办？”甚是相熟的四人相对而坐的画面，杜芙诧异的问道。又是一个新年了，总不能真的等到跟她和夏翌一块成亲吧？
  “祖母说这几日便会递牌子进宫。不过……皇太后娘娘那边……”戚铭文皱了皱眉，面上很是苦恼。太后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又怎会坐视四皇子这边的势力越来越大？
  “太后那边不行，直接去请皇后娘娘下旨不就行了？”对于讨好太后一事，杜芙从不抱有希望。早在重生之日她便知道，有些人是注定了要当仇人的。就好比三皇子夏晔，再好比太后娘娘和宋家。
  “但是皇后娘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夏翌，戚铭文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纠结的说道，“皇后娘娘现下在宫内的处境也并不好。否则圣上也不会将宫宴那么大的事交由皇贵妃娘娘置办。虽说皇贵妃娘娘操持宫宴出了纰漏，但皇贵妃娘娘毕竟是初次，想必圣上也会谅解。咱们在这个时候为皇后娘娘添麻烦，怕是会引起圣上对皇后娘娘的……”
  “厌恶抑或反感？”杜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夏翌，“表哥大可放心。只要有夏翌在，圣上不会对皇后娘娘怎么样的。反之，皇贵妃娘娘这次才是真的面临了危机。要知道，御膳房的食材不新鲜，损失的可不单单只是皇家的颜面，还有整个皇家所有人的性命安危！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最最了不得的那一位！”
  如若圣上吃了御膳房的食物却……杜芙面上说的风淡云轻，心下却是陡然一惊。她怎么忘了，前世的圣上之死，直到最后都依然存在疑点。若非夏晔手中的兵力太过威猛，又借着掌控夏翌斩杀了夏琰，局势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安定下来？
  自古成王败寇，皇位之争永远是最血腥的。世人不会过多的质疑跟夏晔争抢的最厉害的四皇子夏琰是如何暴病身亡，但本就在位的圣上却突然一夜之间一命呜呼……自然会少不了的疑惑！
  民心所向，只要适当的引导和利用，不难引发民怨和反叛。前世的杜芙没有想过这么多，也想不到如此深远。而这一次，杜芙的心思忽然就转向了另一条更为阴暗的道路……
  “芙儿，慎言！”神情严肃的望着杜芙，秦婧宸不赞同的摇摇头，“皇家之事，即便咱们要非议，也得避开杀身之祸。时刻都要记住，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嗯，是。秦姐姐说的对。芙儿错了，下次不敢了。”因着门外有暗卫在，杜芙其实并不在意。不过秦婧宸的提醒没有错，她确实该注意一下。非议当今圣上的生死，的确不该！
  “咦？芙儿哪里说错了？御膳房的食材确实不新鲜啊！都变味了！一点也不好吃！万一不小心吃进肚子，指不定会拉肚子呢！”不明所以的望着杜芙，夏翌眨巴着明亮的清澈双眼，满脸的疑惑。
  “没事。秦姐姐是告诫我如何为人处世，你不必理会。”安抚的拍拍夏翌的头，杜芙轻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吗？夏翌不确定的看了一眼秦婧宸，却并未得到任何明确的指示。不过他对杜芙是绝对信赖的！是以，夏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乖乖的说道：“哦。”
  单纯的人还真是幸福！戚铭文神情无奈的转过头，竭力忍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真正相处起来，他不再讨厌夏翌，却分外妒忌夏翌的那份赤子之心。只因夏翌的这份单纯良善，是被身边这些足够强大的人联手保护起来的！完全坚实的壁垒，外人甚至碰都不能碰一下！
  “言归正传，表哥你回府去跟老夫人说说吧！秦姐姐这边也最好请太傅夫人与侯府老夫人一道进宫。约定了时间就尽快进宫，不要再往后拖了。至于赐婚圣旨，就不必拿了。动之以情的事而已，皇后娘娘为人最是宽厚，她不会责罚戚侯府和太傅府的。”杜芙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提这事，自然也是因为她心中有底。只要戚铭文和秦婧宸足够信任她，这次必然能够得偿所愿！
  “嗯。”戚铭文和秦婧宸确实很信任杜芙。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情谊，朝夕相处的嬉闹，是万万不会因着彼此立场不同就生变的。更何况他们四人早就绑在一条船上，谁也不会中途跳船，也都没有想过叛变！
  “那好。我会传信给四皇子妃，这次的事，她会全力帮着在一旁撮合。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喝上你们两位的喜酒了。”看着戚铭文和秦婧宸毫不迟疑的反应，杜芙扯开嘴角，笑的甚是真诚。
  “芙儿，表哥和表姐要成婚了？那夏秀兰怎么办？”送走了戚铭文和秦婧宸，夏翌这才逮着机会问道。他可没忘记一直挡在两人之间的秀兰公主，听说她现下就在三皇子府上？不会跑出来闹事吧？
  “秀兰公主啊……”杜芙存着的后招，还就真是这一位。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杜芙拿出绣帕，仔细的为夏翌擦净沾了点心碎渣的嘴角，“她应该正躲在三皇子府里偷偷哭吧！”
  秀兰公主确实正在哭，却并非偷着哭，而是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敢绝食，也不敢以死相逼。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便就只剩下大哭大闹了。然而夏晔早就有交代，不准放松对秀兰公主的戒备。是以尽管宫中正在举办盛宴，三皇子府邸的一隅，侍卫们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秀兰，你就别再闹了。本就无济于事，再哭再闹又能怎样？”金梦华不知道为何夏晔还要让她来劝慰秀兰公主。明明夏晔已经知道了她跟秀兰公主之前的谋划不是吗？难道这又是另一番试探？心中带着极大的疑惑和惶恐，金梦华这一次却是再也不敢轻易应下秀兰公主的任何要求了。
  “表姐，你难道就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如今是一尸两命，是天大的事？你难道就不怕父皇和母妃怪罪下来，你也逃不脱责罚和惩处？”秀兰公主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依然没有感动金梦华。她很想说服金梦华帮她逃出去，很想请金梦华再帮她去找一次夏琰，很想……请金梦华去给孙奇扬传个口信……
  “秀兰，你也知道你现在是怀了身子的人，所以就别再闹腾了，先消停消停吧！再说了，眼下圣上和皇贵妃都无暇顾及你，宫宴的烂摊子还等着收拾呢！”对于秀兰公主直到今时今日还高高在上的所谓自尊和高傲，金梦华已经厌烦不已。也是以，说起话来就不免带上了几分讽刺和凉薄。
  “什么烂摊子？表姐，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敏感的捕捉到了金梦华话里的那抹不怀好意，秀兰公主心下一颤，慌忙问道。
  金梦华也是一时口快才提及了宫宴的事，突然被秀兰公主抓住胳膊，神色也变得无措起来：“什么什么意思啊？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只当没听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