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五姨太的信
  夜,安静了。
  那个被血蛊寄生的婴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生命,杨水生看着这个还未出世就被人从娘亲肚子里剖出来的小小身躯,心里不由得感觉到了一种悲伤。
  一连有十几条血虫子从婴儿的鼻孔、嘴巴、耳朵里边爬出,而那不断生出血蛊的卵,彻底的暗淡下来了,这个身躯彻彻底底失去了生命的支撑,所有的血蛊在爬出了寄生体之后通通化成了一滩血水,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结束了?”何探长问。
  杨水生没有说话,沉默的点点头,走过去将这个婴儿抱了起来。身体里的血蛊离开之后,这个婴儿的身躯变得软绵绵的,身上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血蛊的药理特性是任何医生都不能放过的,它具有惊人的止血效果,王宁对血蛊的研究从某种情况下来说已经成功了,杨水生亲眼看到了王宁手腕上的鲜血快速的凝滞住了,这是迄今为止的任何外伤药物都无法做到了,只可惜王宁没有办法继续研究下去了。
  杨水生的心里忽然猛然生出了一种想法,他从腰上拔出小刀,在婴儿的面前晃了晃,犹豫了一下之后,将刀子插在了婴儿的眼眶,将那个绿色的虫卵硬生生的剜了下来。
  王宁没有做成的事情,就让自己代替他做下去吧!
  杨水生将血蛊的虫卵用一块布包好之后放到了衣服里,然后走过去扶起了何探长。何探长问杨水生这个婴儿的尸体应该怎么处理,杨水生踌躇了一下之后,说:
  “就让它和它的父亲在一起吧!”
  两人带着婴儿的尸体回到了刘小松死去的地方,将父子二人一同埋在了那里,将要离开的时候,刘老爷子竟然带着上次的那个年轻人赶过来了。杨水生并没有向他们过多的叙述现场的情况,但是看到两人垒出的墓地,他们就已经明白一切了。
  刘老爷子仰天叹息:“善恶到头终有报!”
  说完几人一同离开了这里,原地只留下一阵寒冷的夜风。
  僵尸怪胎的事情终于解决,杨水生与何探长在大河村逗留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立刻就离开了大河村回到了东光县城。杨水生有意邀请何探长到家中做客,但是何探长在邮局接到了一封从天津来的紧急信件,信中写着:系有急事,望速速归来!
  杨水生不好再继续挽留何探长,只好将何探长送到了通往省城的车站,那里有直达北京的货运火车,到了北京之后就可以直接转车到天津的火车站。
  火车没有开动之前,何探长与杨水生在站台聊天,向杨水生打听了很多杨黑子当年不为人知的过往,心里不由的更加佩服杨黑子了,而且直夸杨水生有当年杨黑子的风采,不枉他这次跨越了北京城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走此一遭。
  这时火车轰隆隆的开了过来,何探长站起身对杨水生说:
  “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杨水生回了一下礼,并嘱咐何探长一路保重。临上车的时候,何探长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扭头看了杨水生一眼,似乎在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终于,何探长还是走到了杨水生的身边说:“小先生,避尘珠千万要收好,有人可能已经盯上了避尘珠了。”
  说完转身走入了车厢内,杨水生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火车已经驶动了,绿色的车皮慢慢的消失在他的眼前,耳边回荡着何探长的声音,他的心里忽然感觉有些不安。
  回到医馆的时候,杨水生静静的站在街上,街道两边的邻居看到他之后都有的和他打招呼,有的则询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但是更多的却是夸奖杨水生有好福气。
  杨水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们说的话。
  所谓的好福气指的应该是阿离,自己走的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打理医馆的事情,刚刚自己走这一路所遇见的熟人里边,几乎没有人不夸奖阿离是一个漂亮能干的小姑娘。有人询问杨水生何时迎娶阿离,杨水生不便解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离着很远的地方,他就看到了杨家医馆的那块陈旧的匾额,暗暗的感叹自己终于回来了,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喜悦感,他疑惑的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医馆的门大开着,阳光照在了医馆的房内,色泽古朴的药柜前,一个穿着水绿色旗袍的纤细背影正在忙碌着,杨水生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淡淡的笑了笑,悄然无声的走了进去。
  纤细的背影忙碌了好一会,杨水生始终都没有惊动她,等到她终于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阿离那张乖巧精致的面孔,对着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阿离惊讶的手中的药匣都掉在了地上,马钱子掉落在了她的脚面上,她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猛的抱住的杨水生,清脆的声音出现在了杨水生的耳边。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杨水生愕然的定立了一下,随后淡淡的笑了笑:“用得着这样欢迎我吗?”
  阿离恍然意识到她不合时宜的举动,她的身体一下从杨水生的身上弹开了,看着杨水生脸上温和的笑容,她的小脸一下子红透了,低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冲上去抱住了杨水生呢?只是不由自主的就这样做了。
  仔细想想,真是失礼又让人感觉害臊。
  杨水生倒是没太介意这件事,他走到了里边打量了一下医馆,虽说因为自己这几天不在,医馆冷清了不少,但是阿离守在这里的几天,倒是将医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而且还特意弄了几株月季花摆在屋子里,整个大堂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最近这几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杨水生轻声问她。
  “有一些病人来找先生,我告诉他们先生出诊去了。”阿离想了想,忽然眼睛一闪,说:“期间有一个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等先生回来亲自过目。”
  阿离转身走到了屋子里,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
  杨水生有些疑惑的接过信封,左右看了看,信封上面完全空白,看不到寄信人的姓名和寄信的地址,“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经常在这条街上讨饭的那个孩子,他说是有人嘱托他将这封信送来的,我问他是谁送的,他不回答我,他说送信之时收了别人的钱,不能随意将对方透露出去。”
  阿离的话让杨水生皱起了眉头,他简单的思索了一下可能给他寄信的人,但都否认的摇摇头,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到了这个信封上,他的手捏着信的封口将信封撕开了。
  信封里边装着一封薄如蝉翼的信纸,信纸上铺满了几滴墨痕,字迹娟秀,杨水生只是看一眼就清楚,这一定是路边卖字的人帮忙代笔的。他的目光顺着信纸向下看去,眼中的那股疑惑淡淡的消失,转而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阿离在旁边愣愣的站了半天,眼睛向信纸上瞟了一眼,但是她什么都没看清。她推了推杨水生的手臂,问他:“先生,这是谁给你写的信啊!”
  杨水生将信纸递给了她,微微一笑:“一位病人写的感谢信。”
  阿离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封信,口中忍不住念道:
  “神医杨先生亲启:多日之前小女子害病上身,险些性命不保,老爷请遍医生皆无力回天,幸亏有先生及时出手救我一命,在这里小女子不胜感激。”
  “救命之恩本当亲自感谢,但是相信先生也清楚,小女子这身怪病害的有些异常,显然是被人陷害而身患恶疾。那人手辣心狠,我这一条人命在她看来是算不了什么的。幸有老爷搭救,将我暗中从府中送出,从此消隐于茫茫尘世,变成了一个死人。”
  “另外还要亏了先生一句话救了我家小红,这丫头是个苦命人,现在终于也随我一同离开了那个复杂的深宅,得知是先生相救,托我在这里带一句感谢。”
  “生死之中徘徊一遭,我本无意再眷恋尘世,但是想到先生不畏艰险,排除万难为我治病,实在是难以忘记,所以特意书信一封提醒先生。先生生性高洁不染流俗,小女子佩服,但是小小东光县城,却也是鱼龙混杂,先生之前为了救我已经得罪了一些人,我心中放心不下,却也无能为力,只是劝诫先生千万不要与大夫人为敌。”
  “望先生珍重,芍药留笔。”
  “芍药?芍药是谁?”阿离抬头问杨水生,一脸认真。
  “她呀!”杨水生想了想:“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夜里。
  阿离已经在房间里睡下,杨水生则坐在书房里阅读着医书。
  半开合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寒冷的微风,面前的火苗摇曳了一下,险些熄灭,杨水生用手护住了那丝火苗,然后起身合上了没有关严的窗户。
  夜已经很深了,他静静的看了一眼窗外,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关好窗户之后,杨水生又坐到了桌前,但是他没有拿起放在桌上的医书,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何探长走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有人可能已经盯上避尘珠了……”
  何探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杨水生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他从怀中拿出了避尘珠,珠子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像是一个确实存在的生命。
  他沉思了一下,拿起避尘珠走到了杨黑子的房间,房间里十分整洁,但是从地面到摆置物品上,都落上了一层灰尘,看来自己不再家的这段时间,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走到了一个黑色的置物柜前,杨水生轻轻的拉动了一下抽屉,从里边取出了一个黑漆色的锦盒。他打开锦盒将避尘珠放了进去,然后又将锦盒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然后他离开了这个房间,坐到了书桌前继续读书。
  一阵冷风吹过,摇曳了烛火,杨水生回头看了一眼。
  之前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又打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