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话说_分卷阅读_87
  他手足颤抖,身躯颤抖,抖到最后,吐出一口鲜血便仰面倒下!
  但这时紧张忧虑皇帝的也唯有他身旁的万公公,众大臣目光相交之间,噤若寒蝉:谁也不能在开头就知道事情竟然一夕之间发展到这个地步!梁泉流为打击太子势力,将太子门下与梁党政敌全都围剿清洗,几乎涉及半朝之人;但王虚己争田一案却因不知从何而来的击鼓鸣冤之人未办成铁案,此时风向便无端逆转,一夜之间,梁党竟被控制,其大多成员名下的大批田亩曝光而出,于是又半朝之人被围剿清洗。
  一件争田案,卷进了全朝的文武,而京师竟未瘫痪动乱,百姓看着在皇榜处一一公布出来的诸大员所拥有的田亩名单,也喧哗不止,民情沸腾。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幸运的能够立于金殿之上的官员,哪怕心中诸多想法,也是一句话不敢说,一件事不敢做。
  正是这个时候,太子东宫,萧见深寝宫内。
  数日前曾和梁泉流一起过来的庄王依旧站在太子萧见深床前,但上一次曾站在庄王身旁的梁泉流已不见踪迹。
  本该昏迷不起的萧见深也在王让功的殷勤服侍下喝了一盏茶。他对庄王道:
  “田亩之计,百年之计。孤虽有心自上而下一荡风气,却不能不计较满朝文武之反应。幸有梁首辅知孤之心意,且锐意不失,敢为人先,大刀阔斧以‘争田’一役将半数朝臣拿下清理,方解了孤心头隐忧。”
  “奈何人无完人,首辅虽一心为公,究竟不能看透身边之人,如此方有了今日遗憾。然孤身为人君,虽无功于社稷,无德于百姓,也不敢不做公平二字。”
  “梁首辅功过皆有,功不抵过,念在其为三朝元老,孤赐其全尸而死,不祸及亲眷家人。”
  说道这里,萧见深看向面前的庄王:“皇叔向来得天下士子敬佩,梁首辅则为天下士子表率。此等决议……皇叔以为如何?可有见教之处?”
  说完他突又微微一笑,道:“也罢,此地只有皇叔与孤二人,孤就不和皇叔说这些云遮雾绕的事情了。梁泉流所仗不过三朝元老之身和天下士子之心,此时做孤之利剑,荡孤麾下半数之人,再折戟而亡,也算死得其所,叫人心中愉悦。”
  “也不知皇叔是否曾碰到这样的人,知晓了这样的——愉悦。”
  庄王冷汗潸潸而下,他手指有点颤抖,并不只手指,他的周身都有点颤抖。
  他双手紧握,长揖到地,只对之前的‘见教’回答:“殿下智谋深远,非臣等所能窥见万一……臣无有疑惑之处。”
  话到这里,庄王不敢多留,很快就匆匆告辞,在庄王之前一脸矜持的王让功这时也悄悄退后,殿中便只剩下萧见深一人,和另一位并未出现在人前之人。
  萧见深的目光看向帐幕之后:“现在可以出来了,感觉如何?总不至于再生气了吧?”
  话音才落,便见一人分帐拂幕而出,长身玉立,眉眼秾丽,正是傅听欢!
  ☆、第45章 章 四五
  “你怀疑庄王?”这是傅听欢走出来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萧见深微微颔首:“不错。”
  “既然怀疑,为何不着手清理?”傅听欢扬扬眉问。
  萧见深便道:“孤做事讲究证据。”这乃是我十分正直之意。
  傅听欢冷笑一声:“所以就设套让梁泉流去死,死前还叫他帮你背起了这‘动乱朝廷天下’的黑锅?”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田亩之策要推行,朝中必然有这一次的混乱,孤之麾下众人,也全都牵涉其中。孤能大刀阔斧处理敌对之辈,对于自己人却不能不优容几分,但此事一旦优容,必将功亏一篑。孤本打算一肩担起这一世骂名,但梁泉流太过心急……这才有了今日局面。”萧见深轻描淡写说。
  如此心机深重筹谋久远之辈,傅听欢也是叹为观止。
  他说:“现在事情具已了结,你该解开我武功上的封印了。”
  萧见深闻言抬手,手抬到一半却有停下。他本来已打算按约定解除傅听欢的封禁,但这时候突然又有模糊的感觉自心中升起。
  萧见深一时几乎不能分辨这样模糊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傅听欢一挑眉:“怎么了?”
  “这几日相处,孤几乎觉得你没有武功会更好一些。”萧见深一边思索一边说,然后就看见身前的人在一怔之后面色泛红,目光几如骄阳刺人。
  萧见深骤然感觉到心情愉悦。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情景一样。
  但等他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忽然又是一呆:他几乎不能理解,自己究竟为何如此热衷于……逗弄一个男人?
  傅听欢:“……”
  傅听欢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感觉自己要气炸了,他几乎立时就冷笑起来:“萧见深,你以为我没有武功便不能杀你?”说罢一刻不等,自腰间一抹,竟摸出了把缠绕于腰带之上的软剑!傅听欢内力精神,平素以音杀之功行走江湖,少有人敌,正如江湖中人不知道他还精于医毒一样,世间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傅听欢在剑招之上同样非同凡响。
  但萧见深此刻知道了。
  他呆于床上,只见暂时没了内力的人一剑刺来,有若天外飞虹,如光矢掠空,倏忽而至。
  以萧见深之能,此刻也不敢再局于床榻这等狭小之地,而是翻身掠出,站到了卧室之内。他的双足刚刚沾地,飞虹于半空一转,如影随形而来。
  萧见深张目看去,但见对方依旧站于原处,这一手剑法似落木萧萧长江滚滚,团团剑影如花盛放,而在剑影之后,傅听欢闲庭信步,人如君子,衣带当风。
  萧见深并未还手,闪躲之间喝了一声‘好’,说:“刚中有曲,曲中宏大,此当为君子之剑。”
  不想此言一出,听见了的傅听欢却神色一变,心随意动,手中招式也变得阴狠诡谲路数刁钻,招招不离萧见深身体要害之处。
  萧见深此时依旧不曾还手,只以步法在屋内闪躲。他很快就意识到傅听欢不悦自己的剑法被说成君子之剑,便故意笑道:“虽剑走偏锋,行迹处似羚羊挂角,有浩荡之风,你幼时练剑,当是以某中正浩然之剑法入门……”
  傅听欢真如羚羊挂角,一招刺向萧见深双目!
  又一次两者相近。
  四目相对。
  萧见深微一偏头,闪过了直射向自己眼睛的剑锋,但剑锋旋转之间所带起的森寒依旧削断萧见深几丝飞扬起来的长发,几缕发丝在空中倏忽扬起,复又落下。直到此时,萧见深方才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以两指夹住对方剑尖。
  两人一触即分。
  傅听欢似将手中三尺青锋舞得越来越有感觉,最早时候还残存的些许虚浮在这时候早就沉稳强劲所取代,强劲之后,他的剑亦不再只是残影,而是每道残影都带起了风雷之声。至此之时,内力随血液一同在体内涌动,然后如潮水般以浩荡之态将体内所有明处的禁制一举冲开!
  萧见深见对方体内热气蒸蒸而上,便只穴道中的禁制已被冲开,于是便一晃出了战团,径自坐到了靠窗的长榻上,说:“刚才一场试剑,你全身血液奔流,冲开了明处的所有禁制,而还有部分暗处的禁制在你背后,需要我重新一一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