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书 第5节
  一丛灌木旁,一名手持燧发步枪的精悍男子重重倒地。他的喉头缺了拳头大一块,鲜血正犹如喷泉一样不断的从伤口中喷溅出来。
  第六章 绝境
  白色的雾气如流水,带着一丝诡异的阴冷,缠绕在众人的脚踝边。
  更加浓郁的雾气从粉色美人鱼后院方向涌了出来,雾气一层层的升高,逐渐没过了膝盖,来到了腰间,然后渐渐的升到了肩膀位置。
  全身犹如被冷水浸泡着。
  细微的笛声越发的幽微。
  好似一根根细细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所有人的心尖尖,让人心脏感到一阵阵的麻痹、酥痒。
  莫名的寒意顺着毛孔侵入全身,所有人都感到身体发冷,僵硬,动作变得僵直、迟缓。
  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全身血液流动加速,尤其心脏附近,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热气在汇聚,在奔涌。他惊慌的看着四周,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
  “镇定,戈尔金说过,哪怕被敌人包围了,也要镇定!”
  乔咬着牙,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己打气、壮胆。从小跟着戈尔金和图伦港的纨绔们打架,戈尔金参军后,自己带着人和敌对家族的小崽子们斗殴。
  乔有着丰富的街头厮杀经验。
  可是,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枪林弹雨,这样的血肉横飞。
  恐惧,一点点的滋生。
  “镇定,然后,找准机会。”
  五脏六腑震荡不休,面前还有两个讨厌的家伙拦路,双腿被雾气浸泡着,已经难以动弹。乔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他依旧在顽强的寻找逃跑的机会。
  “伟大的穆,仁慈的穆忒丝忒,让那群该死的家伙赶紧来。”乔在心里祈祷。
  图伦港有编制庞大的警局,有实力强大的驻军,就在三号新码头附近,还有海军军港以及帝国皇家海军学院。这里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就算是一群死猪,他们也该发现这里的不对了吧?
  救援马上就到,乔不断的安慰自己。
  雾气中有‘吱吱’声传来,一点点暗绿色的眸光在白雾中亮起。细微的笛声越来越近,猛不丁的,借着燃烧中的粉色美人鱼发出的亮光,白雾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
  披着长斗篷,带着宽檐的大三角帽,帽顶尖尖上,缀了一颗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绿莹莹的珠光跳动,这条黑影也在白雾中扭曲、蠕动,散发出让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吱吱’声逐渐响起,又是一声惨嚎,距离乔不到二十尺的地方,一名双手持刀的男子两条小腿同时齐膝折断。
  血水四溅,骨肉横飞。
  这一次乔看得清清楚楚,有十几条一尺多长的黑老鼠,绿油油的眸子放着光,快若鬼魅的扑到了那男子小腿上,亮出硕大的门牙,犹如小锯子一样,三两下就将他的两条小腿啃断。
  “进攻!”有着两撇精美小胡子的青年嘶声发令。
  十几柄燧发枪,七八架强弩同时向那白雾中扭动的人影发动了攻击。
  弹丸破空,弩矢激射,还有几个距离较近的男子带起风声,挥动着兵器向那人影冲了过去。
  数百只黑色的老鼠疯狂的‘吱吱’尖叫着,犹如潮水一样从那人影的长斗篷下方涌了出来。它们疯狂的跳起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燧发枪的弹丸,挡住了强力的弩矢,然后它们淹没了那几个冲锋的男子。
  血肉横飞,惨嚎不断,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等到那群疯狂的老鼠被白雾遮挡住时,原地只剩下了五六具血肉模糊的骷髅架。
  ‘啪啪’几声,惨不忍睹的骷髅架重重倒地,溅起了大片血水。
  “呵,呵,呵,呵。”含糊不清,好像一块腐烂的大肥肉一样,让人感到恶心、腻味的笑声传来,一条极其壮硕,甚至壮硕得有点非人的人影从白雾中快步冲出。
  “德伦帝国的海军,小菜鸟们,我喜欢。小菜鸟的骨头,嘎嘣脆。”
  那看上去比乔还要高出一尺有余,身形越发臃肿,简直犹如一个大肉球的人影狂奔到了小胡子青年面前,右手一挥,一柄造型狰狞,刃口满是利齿的大弯刀呼啸着朝他劈了下去。
  小胡子青年怪叫着,右手长剑带起一道寒光迎向了弯刀。
  一声巨响,弯刀斩断了长剑,在小胡子青年的胸膛上留下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
  伤口的血肉外翻,借着四周的火光,乔清晰的看到伤口的血肉迅速的发黑,流脓,然后散发出刺鼻的腐烂恶臭。
  毒,剧毒。
  白雾中冲出的人不仅战力惊人,而且手段下作。
  他的实力足以碾压小胡子青年,居然还无耻的在兵器上淬毒。
  小胡子青年嘶声痛呼,浑身抽搐的转身就走。
  他逃跑的速度,让乔感到无法理解。刚刚乔从喷水池旁逃跑,躲避老炮台的炮击时,他感觉自己已经跑得足够快,比山林中的野兔子还要快。
  但是小胡子青年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常理。
  他一步滑出就是二十几尺,呼吸间就逃出了近百尺。乔隐隐觉得,自家最擅长追猎的猎犬,都追不上此刻的小胡子。
  红裙美人吐了一口血,蔚蓝色的眼眸闪烁,血色的红唇微微泛白,浑身哆嗦着发出了命令:“撤退,向……”
  犹豫了一下,红裙美人眯起了眼睛:“向海军学院撤退。”
  那庞大的身影低沉的笑着,大踏步的向红裙美人冲了过去。
  红裙美人一把撤掉了破烂、累赘的硕大裙摆,拔出了腿上枪套中的一杆双筒燧发短铳,‘轰轰’两声,狠狠的轰向了越来越近的庞大身影。
  两柄黑森森的弯刀左右一划,短铳喷发的弹丸撞在弯刀的刀口上,‘叮叮’两声响,刀口上火星闪烁,两颗弹丸不知道被磕碰去了哪里。
  乔只觉两腿发软。
  用刀劈开火铳的子弹?
  这些家伙不是普通人,他们全都是拥有‘真正的力量’的存在!
  这种怪物一般的存在,乔并不不陌生。
  恐惧带来莫名的力量,乔胸口一团热流涌现,然后逐渐增强,开始快速旋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乔浑身的阴寒气息快速的消散,他低沉的嘶吼着,犹如一头发狂的野熊一样,一肩膀撞在了刚刚拦住他的两个黑衣男子身上。
  措手不及的黑衣男子被乔蛮横的撞倒在地,乔张开嘴,发出毫无意义的胡乱吼声,步伐沉重,犹如被激怒的野熊一样,带起一道狂风冲了出去。
  细微的笛声微微旋了旋。
  ‘吱吱’声大作,大群大群黑色的老鼠从灰雾中涌出,犹如潮水一样朝着白雾中的人冲了上去。
  红裙美人丢下手中的断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柄长剑,和那庞大的身影打成了一团。她不断的发号施令,四周的黑衣男子们纷纷向她汇聚过去,相互掩护着节节后退。
  燃烧的粉色美人鱼中,不断有浑身是血、浑身都是烟火气的黑衣男子狼狈逃出,更有几个和刚才的小胡子青年同乘的骑士装青年冲了出来。
  冲进粉色美人鱼的黑衣人有一百多人,此刻能够逃出来的不到五十个。
  但是他们极大的加强了红裙美人的实力,火铳轰鸣,刀剑呼啸,他们和白雾中的敌人搅成了一团。
  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粉色美人鱼后院涌出的白雾,居然已经跨过了剑鱼大街,涌入了街对面的小巷子里。
  ‘吱吱’声中,数十条一尺多长的大老鼠紧跟在乔的身后。
  乔哆嗦着,他不敢回头,而是用尽全力的逃跑,慌乱中,他没有选择来时的葡萄皮巷,而是昏头转向的,或者是受到火光的吸引,他跑到了坍塌、燃烧中的老剧院一侧,钻进了老剧院东边的‘幽会巷’。
  老剧院时常有各种大型歌舞剧演出,经常有著名的表演家从外地赶赴图伦港登台表演。
  这里面,不乏年轻貌美的小姐,英俊潇洒的小生。
  图伦港的纨绔公子、千金小姐们,时常派出私人马车,在这条巷子里迎接那些完成演出的知名人士。
  久而久之,这条僻静的小巷,就有了‘幽会巷’这样引人遐思的美名。
  但是今夜,仲秋之夜,全城狂欢,老剧院没有演出,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幽会巷,今夜空荡荡的,简直犹如鬼蜮。
  不远处再次传来了‘轰隆隆’的破空轰鸣,随后大地剧烈的摇晃着,巨响声犹如闷雷,爆炸的火光急速闪烁。
  老炮台的第二轮炮击一如乔预测的那样来临,而且这一次的爆炸声不止三次。
  除了三门‘托尔’巨炮,起码还有数十门大口径副炮发动了炮击。
  乔浑身哆嗦的向前狂奔,身后‘吱吱’声越来越近。
  突然间,前方的雾气中,一根沉重的铁棒横扫而出。
  乔措手不及,被铁棒重重的击打在胸口。伴随着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乔大口的吐着血,身体向后飞出去了十几尺,他的胸膛凹陷,起码有一半肋骨被这一击打得粉碎。
  四名身穿紧腿裤,短袖衬衣,面容狰狞、高大强壮的男子从雾气中走了出来,他们低头俯瞰着乔,同时发出了快意的狞笑。
  “一只帝国黑皮狗!”
  四名男子快意的笑着,刚刚一棒重创乔的男子举起手中尖头铁棒,狠狠朝着乔的胸膛刺了下来。
  乔犹如濒死的鱼一样浑身抽搐着,他绝望的看着那男子,嘶声尖叫着:“不,不,听我说!”
  ‘吱吱’声传来,数十只妖异的老鼠追了上来。
  天空一声雷鸣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浓云密布,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酣畅淋漓的从天而降,浓密的雨幕迅速遮挡了一切。
  第七章 以绯红之名
  黑暗和寒冷同时袭来。
  乔张开嘴,嘴里不断有血水喷出。
  倾盆大雨呼啸落下,打得乔睁开的双眼生痛、生痛。
  一道道狂雷在黑色的浓云后划过,带来恐怖的巨响。
  老炮台的方向,低沉的轰鸣声不断传来,高空有火车过境的声响翻滚着袭来,大地在颤抖,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白色的冲击波在雨幕中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真空。
  粉色美人鱼附近,偏失的炮弹不断落下,数十栋气派的宅邸在爆炸声中崩塌、燃烧,化为废墟。
  乔瞪着眼,双手死死握住了扎穿了自己胸膛尖头铁棒。密布血丝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手持铁棒的汉子。
  “高地人……”乔好容易从嘴里吐出了这个词。
  魁梧,高壮,长条脸,微卷的头发,身上带着淡淡的羊膻味,皮肤黧黑,面皮却被晒得通红,这是高地人的典型长相。
  四个大汉同时大笑,他们的笑容狰狞,一个汉子拔出了一柄圆头战刀,作势朝着乔的脖颈劈下。
  “一个头,十金币。帝国黑皮狗的脑袋,上浮五成。”狂风暴雨、漫天炸雷声中,乔听到了手持战刀的汉子含糊的咕哝声。
  乔挣扎着,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他想要告诉这四个高地暴徒,如果他们愿意及时送他去图伦港的教会医院救治,他可以给他们一千个‘十金币’,甚至可以给他们更多。
  沉闷的马蹄声急速逼近,幽会巷的路灯杆上,被狂风吹得胡乱摇晃的煤气路灯洒下清幽的光芒,一匹漆黑的战马嘶吼着,撞碎了雨幕,从小巷的黑影中冲出,来到了路灯照耀之地。
  一名头戴镀银高顶铜警盔的骑警低沉的咆哮着,身后的小披风被狂风吹得飞舞起来,‘哗啦啦’的响着。他左手举起一杆双筒燧发骑枪,‘轰轰’就是两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