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0
  尖叫声, 哭闹声, 婴儿的哭声, 蛙鸣,建筑工地的声音,电锯声, 汽车的轰鸣声,空调声…….
  无数的声音嘈杂在一起, 交织成让人焦躁烦闷的背景声, 恨不得把耳朵堵住,找人吵一架, 狠狠发泄一通。
  但是苏碧曦没有办法。
  她的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不停地叫着人, 没有任何人来应她。
  她躺在这一片能把人折磨疯掉的噪声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门。
  好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有男有女, 穿着白大褂, 带着口罩, 冲着她走过来。
  “苏小姐,我们今天要灌肠, 请配合一下。”
  苏碧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恐地尖叫, “我没有便秘, 不需要灌肠, 我不同意!”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眼中闪过诡异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便秘?你父母都同意了,苏小姐,我们都是为你好。”
  他说着,拿着巨大的瓶子,挂在了输液架上,将手伸到了苏碧曦的身上。
  所有人的手,都伸到了苏碧曦的身上,脱她的衣服,裤子。
  苏碧曦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手脚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看见她自己的身体完全地裸露在这些人的面前,情绪完全失控地尖叫起来,“滚开!不要碰我!滚出去,滚啊………”
  “阿鹤,阿鹤…….”
  苏碧曦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苏其慕着急地叫她,见她醒了,忙握着她的手,柔声哄着,“别怕,别怕,爸爸在这里,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苏碧曦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别碰我,你们敢脱我的衣服!我要打死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苏其慕的瞳孔锁紧,眼中仿佛被冰轮碾过,把仓皇失措的小女儿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再也没有人敢随便脱你的衣服,再也不会了,爸爸也不会……阿鹤,醒过来,醒过来…….”
  小女儿满眼都是抗拒的神色,就算听见父亲的声音也不能有丝毫缓解,反倒是更加凄厉地惊叫着,屋子里的人都被惊动,苏彬檀飞一般地跑了进来,大冬天急出了一头的汗,“阿鹤怎么呢?阿鹤怎么呢?”
  宋宜在儿子后面进来,听见女儿的那一句“不要脱我的衣服”,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数不清的悔恨萦绕在她心间。
  女儿吃了中药西药,打了针,便秘都没有见好,身上浮肿,眼见地又起了疹子。
  她跟丈夫儿子狠了心,哪怕女儿不同意,也给她灌了肠。
  他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阿鹤再怎么指责,再怎么反对,他们都置之不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件事给阿鹤留下了这么深的阴影。
  如果阿鹤能够动,只怕早就走得远远的,根本不愿意再看见他们。
  阿鹤恨到,要杀了脱她衣服的人。
  宋宜晃了晃,撑着沙发扶手,才勉强自己站住。
  她想,如果是她,有人不经过她的允许,不,哪怕是她允许了,来脱掉她所有的外衣,内衣,让她完□□露在陌生人面前,让别人看见她的乳-房,看见她的下-体,给她灌肠…….
  她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些人。
  她会亲手扒掉他们的衣服,让他们尝到同样的痛苦。
  她只要想想,就觉得自己根本都活不下去了。
  她亲口答应了,让别人,去对阿鹤做了这些事。
  宋宜掐着自己的掌心,感觉到自己的指甲被自己压断,却丝毫不能减轻自己丝毫的痛苦,快步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锁死了门,直接脱力般靠在门后,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任由眼泪肆意地流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阿鹤,原谅妈妈………”
  …….
  苏碧曦终于被安抚下来,所有人被闹得人仰马翻,连苏昌都说晚上过来看孙女。
  苏碧曦的外公外婆刚走不过一周,也说过几天又过来。
  几个都过了八十岁的老人,本该是享清福的好时候,却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辈,四处奔波。
  苏其慕几个都心有愧疚,却并不敢多劝。
  阿鹤现在一心求死。
  如果有万一,他们跟苏碧曦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傍晚的时候,朝霞千里,远处的云朵跟火烧似的,光辉璀璨。
  苏其慕推着苏碧曦去公园散步,先说了说不相干的新闻趣事,后清缓地开口,“阿鹤,爸爸曾经想过,有一天,爸爸走不动了,你推着爸爸,也这样在公园散步。”
  苏其慕比自己的女儿大了近四十岁。
  在古代,这几乎是可以四世同堂的年纪。
  他无数次设想过,他要怎么面对女儿带回来的臭小子,怎么考验他,怎么收拾拐走女儿的男人。
  然后,在全天下的见证下,他牵着女儿的手,亲手把女儿交给一个深爱她的人,见证女儿的幸福,期待自己的外孙外孙女。
  他本以为自己的女儿,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苏碧曦扭头看河旁边柳树,垂着的枝条已经抽出了新芽,盈着勃勃生机,低声嗯了一声。
  “爸爸,你还有妈妈,还有哥哥,还有两个小侄子。”苏碧曦说。
  她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来说服自己的父亲。
  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苏碧曦的顾虑,苏碧曦的痛苦,苏碧曦这么做的缘由,苏其慕都明白。
  在这些面前,言语何其苍白无力。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必须做出最后的努力。
  很多事情,再是徒劳无功,也有人前仆后继,无怨无悔。
  苏其慕并不接苏碧曦的话,反倒问她,“阿鹤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阿鹤吗?”
  孩子的名字来自于长辈,但是他们自己未必知道自己名字的意义,对自己的名字总是好奇的。
  苏碧曦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告诉过她,道,“为什么?”
  苏其慕推着轮椅的手指缩紧,青筋根根凸出。
  “因为爸爸第一次发现你胎动的那一天晚上,做了一个胎梦”他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爸爸梦见一只白色的小鹤在河边嬉戏。她还飞得不好,又跑又跳的,后来摔了一跤。爸爸走过去,发现她还委屈地哭了,连忙抱起她,扶她起来。小鹤一点也不怕生,用头在我身上拱,把我浑身都弄得湿透了。后来她玩高兴了,冲着我叫了几声,便向着天边…….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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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好几章一个评论都没有,把自己写哭了的小鱼泪流满面┭┮﹏┭┮小透明的悲哀啊,近70万字还是这个成绩,抱着自己哭成了200斤的大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