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 第15节
  “宋哥哥,我要守孝三载,你…还等吗?不如我去找父皇…”
  他那时听了,急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闭上眼,鼓起勇气,与她道出心底最真的话。
  “臣要等,不管多久,哪怕长至一生,臣也要等。”
  ***
  永嘉与姜尚宫离开聚宾楼,她们走时,楼内仍笙箫不绝。
  路上,姜尚宫扶着永嘉,眼见她沉寂了一路,待走到公主府后门,姜尚宫先熄了手上的灯笼,才推开门走进去。
  府中很安静,下人们应该还在后院吃酒,姜尚宫扶着永嘉沿小路回寝殿,待二人走到院墙外,瞧见内里灯火通明的夕佳楼,不由心上一沉。
  夕佳楼外跪了一地的奴才,永嘉从他们身边经过,闻到清晰浓重的酒气,她走上楼前的石阶,看到候站在门外的王然。
  永嘉立在门前,望着内里的光,深喘了一口气,她让姜尚宫留在外面,兀自推门走了进去。
  夕佳楼内的小榻上,沈邵闭目而坐,听见迟疑的脚步,缓缓睁开眼眸。
  她站在数步之外,一双微红的眼眸瞧过来,强装镇定的模样,藏不住眼底的怯意。
  沈邵上下打量永嘉一番,最后将目光投到她的面上,眼眸眯起,勾唇笑问。
  “你去哪了?”
  永嘉万没想到沈邵会来,且不说自她那次离开,沈邵再未来找过她,便是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他怎会出宫,难道是发现了宋思楼?可就是发现了,也不至于急于今夜,更不必他亲自前来。
  永嘉先屈膝见礼,她垂头答非所问:“陛下怎么会来。”
  “朕问你,去哪了?”沈邵从小榻上起身,一步步朝永嘉走近:“不是说病了,怎还出门?”
  永嘉感受到沈邵压来的气息,他的胸膛像一堵墙,堵在她的身前,教她上不来气,他还身穿着吉服,那颜色红的炫目。
  永嘉闭了闭眼,忍不住向后退一步,下一瞬腰身却被用力锢住,她惊得抬眸,奋力去推他:“放开我!放开!”
  他轻易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反剪到背后,将她老实的锢在怀中:“回答朕的问题。”
  永嘉被迫紧紧贴着沈邵,她挨着他的胸膛,耳畔是剧烈的心跳声,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反抗不能,垂下眼睫:“臣只是出去转转,不知该去哪,也没想要去哪。”
  “那为什么给下人灌酒?”
  她眼睫垂得更低:“陛下大婚…臣是在为陛下庆祝。”
  沈邵冷笑一声,他盯着永嘉,像是在审视,许久,沉着嗓音开口:“别让朕发现…”
  永嘉闻言,心头一缓,看来沈邵并未发现宋思楼,她不等他话落,迅速开口:“臣什么都没做。”
  “你最好什么都没做。”沈邵说着手臂下滑,拦腰提抱起永嘉,抱着她往小榻上坐。
  永嘉坐在小榻上,下意识就往后缩,她仰头望着立在榻前的沈邵:“陛下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邵靠前一步,倾身将往后躲的永嘉拉回来,他掐着她的脸,贴面凝视:“朕娶妻,阿姐高不高兴。”
  他掐着她的大手格外用力,她张不开口,嗓子里冒出来的音也弱了。
  “朕这几日一直在想,朕不该放你的,顺手的玩意好寻,可像阿姐这般有趣的,难有。”
  永嘉盯着沈邵贴近的脸,听见他的话,忍不住颤起来。
  她强装镇定,似是嗤笑:“陛下当真离不得臣。”
  “是,”他答的利落,捏着她的手轻移,指腹蹭着她的唇瓣:“因朕还没玩够。”
  “臣若不从呢?”
  “不从?”他笑笑:“哪一次是你从了的?朕有的是法子。”
  “陛下除了用强,除了威胁臣这条命…还能如何?”她知他这是反悔了,怀中忍不住怒,眼底一片红,盯着他,冷笑着问。
  沈邵瞧着永嘉唇畔的冷笑,像是挑衅,眯了眯眼眸,他慢慢松手放开她,直身立在小榻面前,睥睨瞧她。
  他唇畔的笑,比她的更冷,带着讥嘲,像是陷阱。
  “永嘉,朕会让你再回来跪着求,求朕要你。”
  第19章 出逃
  永嘉心有余悸的僵坐在榻上,她看着沈邵拂袖而去的背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等不得了,如今迟迟联系不上桓儿,她必须自己想办法先逃出京城。
  沈邵带着王然回宫,宿在了御门。
  淑华宫的喜烛燃至天明,白毓晚起身时,宫人禀告说,陛下来了。
  白毓晚先是一愣,接着连忙命人梳妆,一切穿戴好后,快步走出寝殿。
  沈邵身上的吉服换成了明黄的龙袍,白毓晚赶到时,他正坐在长案前,案上布好了早膳。
  白毓晚心怀忐忑,低头走上前,跪地行大礼,告罪道:“陛下恕罪…妾身来迟了。”
  沈邵垂眸瞧着地上皇后片刻,站起身,走到她身前,朝她伸出手,嗓音温温:“无妨,是朕来早了。”
  白毓晚闻言抬头,望见沈邵递来的大手,一时怔愣,她愣看了许久才回神,试探的将小手递到沈邵的掌心。
  她触到掌心的一瞬,温热的大手瞬间握紧,攥着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白毓晚站起身,与沈邵的距离瞬间拉近,她仰眸近看天子,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耳朵瞬间红了,她暗咬起唇,似是害羞,一点一点低下头。
  沈邵瞧着白毓晚的反应,眸底神色无波,他握着皇后的手未放,拉着她并肩走到长案前坐下。
  白毓晚又站起身,欲亲自侍奉沈邵早膳,被他制止了。
  “你是皇后,宫中这么多奴才,用不上你伺候,坐下陪朕吃饭。”
  白毓晚闻言,耳廓更红,她听话的在沈邵对面坐下。
  王然和淑华宫的大宫女一起在旁侍膳。
  皇宫规矩多,沈邵亦不喜欢用膳时说话,白毓晚坐在沈邵对面,每动一筷子都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声响,生怕自己出丝毫差错。
  沈邵自能一眼瞧出皇后的局促,他抬手亲自夹了道菜递入她碟中:“多吃些,若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御膳房,合着你的口味来。”
  白毓晚看着碟中的菜,受宠若惊,她闻言低下头许久,再抬起头时,一双美目红了。
  沈邵瞧了,微微眯眸,他看着皇后,未先说话。
  白毓晚红着眼,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她从长案前起身,跪到一旁地上,仰头望着沈邵,有些胆怯又可怜:“陛下…妾身昨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王然立在一旁,瞧着皇后的举动,他挥了挥手,让淑华殿中的宫人全部退下。他从旁暗暗打量沈邵神色,心猜皇后此举,只怕会惹陛下不快。
  沈邵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皇后,沉默许久,他面上瞧不出情绪,只放下手上的筷子,亲自起身,握着皇后的肩,将她从地上扶起。
  王然有些意外,正欲埋下头,忽对上沈邵投来的目光,他道:“退下。”
  淑华殿中唯剩帝后。
  白毓晚很紧张,她感受到肩上的重量,纤长的睫忍不住轻轻颤抖,她并非是怕天子,而是怕自己不讨他喜欢。
  沈邵低眸凝视皇后,想起那日,王然从画局取来众多世家嫡女的画像。
  立后的事情他一直拖着,不过是在权衡挑选。
  当下的前朝,文武两势分明,以宋丞相为首的文官们原本更亲近惠王,但如今见惠王大势已去,虽改对他臣服,却称不上一个忠字。朝中的武将,以他舅舅何长钧为马首,他还是太子时,便拥护在他身后,这也是为何,自幼父皇便对他忌惮万分。
  舅舅也曾从边疆上奏,望他能娶舅母亲妹的幺女,排起辈分来,也算是他表妹,亲上加亲。表妹的父亲是岭州刺史,手中也握兵。
  他登基后,何家人在京中做得那些事,他一一清楚,不过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父皇懂,他自也懂。
  他明白父皇经营多年是为了什么,他虽曾背靠着母家,但没想过要靠一辈子。
  所以鲜明的文武两派他都不会选,不偏不倚的折中,朝中自也有不少像王家、白家这类聪明的人家,综合起来,论一论门第,往上查三代,发现王家与宋老丞相的原配夫人连着亲。
  沈邵教王然将白家嫡女的画像挑出来,展开画卷,模样尚可,清流人家,祖父写诗不错,小时候永嘉还背过一首与他听,重要的是白家无权又中庸。
  沈邵松开皇后的肩,拉着她复在长案前坐下,瞧她惊怕的模样,难得笑笑,他轻柔的握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腿上。
  “皇后是在怪朕昨夜丢下你?”
  白毓晚听了,慌忙抬起头,连连摇头解释:“不…妾…妾身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不必紧张,”沈邵抬手理了理皇后鬓边的碎发:“你是朕的妻,朕看中你,自不会亏待你。”
  白毓晚感受到沈邵的动作,身子略僵,接着尚带稚气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沈邵瞧在眼里,收回手,唇畔笑意不减:“你还小,我们不必急于一时。”
  ***
  姜尚宫连日跑去陆翊府上,皆是两手空空。
  永嘉等不到沈桓的信,唯能自己想法子,她细思了数日,她带着母妃出逃,沈邵必定很快知晓,最晚也超不过半日,一旦被追上,她们大抵真的就只剩死路一条。
  所以她和母妃必须分开走,就算沈邵派人追上,能抓到的也只有她。
  母妃善良了一辈子,从未做错过什么,她只求母妃能好好活着,余生漫长,桓儿还没娶妻,母妃还没当上祖母。
  她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后,与姜尚宫详细问过,当年母妃入宫前已是-人-妻,父皇为了掩盖真相,抹去了母妃的真实身世,皇宫中的记档,都是编造的假的。
  她自也追问过,自己的生父是谁,可还活着,姜尚宫却如何也不肯与她说。
  母妃的故乡,在江左琅琊,外祖经商,曾富甲一方。后来出了事,外祖遇刺身亡,家中产业逐渐被人瓜分抢走,再后来母妃遇到了父皇,被他带入了皇宫,在母妃的故乡,所有人都以为,母妃在二十多年前便死了。
  若西疆去不了,她们回琅琊暂避也是好的,毕竟天地宽广,山高水长,那么多郡县,若无线索,沈邵又如何能料到她们去往哪,他只能想到沈桓,以为她会去寻靠弟弟。
  永嘉命姜尚宫再去联系那日运宋思楼进城的车夫,若有可能,让她与陈尚宫带着母妃先去琅琊,她自己则去西疆,分成两路,待她能躲开追兵,再南下折返琅琊去寻她们。
  第20章 被俘
  姜尚宫早起入宫,去了尚食局。
  张司膳听下人来禀,说长公主身边的姜尚宫求见,连忙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相迎。
  她将姜尚宫请入了自己的房舍,关上门,屏退了下人,亲自给姜尚宫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