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陈年烈狗)_分卷阅读_13
  “你害不害怕?”陶淮南问。
  “不害怕。”
  陶淮南又说:“你别怕,我跟哥就在这边床上。”
  迟苦真没那么脆弱,不疼不痒的他都不当回事,除了发烧浑身有点难受以外他都没感觉。他盖好了眼睛一闭,跟陶淮南说:“睡觉。”
  “睡吧。”陶淮南这会儿也不哭了,哥哥和迟苦都回来了还哭什么哭。陶晓东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擦脸擦擦手,陶淮南主动抬抬下巴让哥哥擦。
  陶晓东把他俩都安排完自己去冲了个澡,也有点累了。
  洗澡出来俩小孩儿各自躺一边床,隔着中间过道脸对脸冲着躺。
  灯一关,陶晓东听见陶淮南蔫声蔫气地告诉他:“哥小点声……”
  陶晓东把他往怀里一搂,手捏着软乎乎小肚子:“快睡你的吧。”
  “迟苦得几天能好哇?”陶淮南手搭在哥哥胳膊上,小声问。
  “四五天?差不多了。”陶晓东另只手往他眼睛上一扣,跟搂个大娃娃似的,“再说话就把你扔外头。”
  陶淮南这才睡了,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迟苦一睁眼,就看见枕头边趴个小脑袋,睁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视线定在一个稍微偏点的位置,不声不响地只慢慢喘着气儿。
  迟苦一愣,问他:“干啥?”
  “你醒啦?”陶淮南马上精神了,伸手想摸他又犹豫着收了回来,问,“疹子消了没有哇?”
  迟苦抬起手看看,消是没消,而且满手满胳膊的小红点。
  “没有,离远点儿。”迟苦往后让了让。
  陶淮南也有点害怕,不知道疹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想想浑身都要长小疙瘩心里发毛。
  陶晓东从洗手间出来,见陶淮南撅着屁股趴在床边有点好玩,但也还是说了一句让他别离太近。
  陶晓东过来看了一眼迟苦,问他还难不难受,迟苦发烧烧得没精神,只摇了摇头。
  陶淮南没听见回话,也跟着问:“难不难受了?”
  迟苦嫌他絮叨,可也没说别的,答他:“没有。”
  陶淮南“啊”了声,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因为迟苦起了疹子,原定的再玩两天也不能玩了,陶晓东提前带他俩回去了。起疹子不能见风,陶淮南的围脖就围在了迟苦脸上。起疹子脸本来就热乎乎的胀,围脖一系更扎得厉害。
  一进到车里迟苦就摘了下去,陶淮南坐在另外一边,和他聊天。
  迟苦最不愿意的就是聊天,偏偏陶淮南是个小话痨。好在坐车犯困,陶淮南没多会儿就睡着了。迟苦一身疹子,不敢让陶淮南躺他腿,叫了声“哥”。
  陶晓东回头看,迟苦下巴朝陶淮南的方向指了指。
  陶晓东说:“没事儿,让他睡吧。”
  坐着睡觉容易歪头惊醒,犯瞌睡的时候头一点一点的,醒了睁眼看看再坐好接着睡。这点在小瞎子身上行不通,他惊醒了也没法睁眼看,所以身体歪倒的失重感会让他很慌,经常睡着睡着手一乍往旁边摸,每次醒都要吓一跳。
  迟苦听见他在旁边突然拍座椅的声音,睁眼看看。陶淮南一只手摸着车门,一只手抠着座椅边,不敢松手。
  迟苦皱眉看了会儿。
  等到陶晓东再次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陶淮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枕在了迟苦腿上,迟苦自己拧着身子,脑袋塞在车门和座椅头枕的夹缝里,脸朝着上头沉沉地呼吸。
  陶晓东看着那个画面看了半天,一直看着,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陶淮南小时候打过疫苗,陶晓东其实也没那么担心他。再说就算真染上了也没什么,小孩儿起点东西生点病都难免的,小来小去的不用太当回事儿。他自己本身不是什么活得多精细的人,陶淮南之所以让他养得这么娇就是因为眼睛不好。
  所以陶淮南回家了还继续缠着迟苦陶晓东也没拦着,玩儿去吧。
  陶淮南主动给迟苦当起了小仆人,恨不得端茶送水喂饭递水果都包了。家里这么大点地方陶淮南还是很熟的,伺候人伺候得很来劲,想让迟苦快点好。
  迟苦哪受得了这个,这也太折磨人了。疹子没把他咋的,陶淮南要把他磨赖了。
  晚上陶晓东要晚回来,不一定得忙到几点。阿姨照例睡在沙发上,陶淮南和迟苦各睡一屋。陶淮南要跟迟苦睡,阿姨哄着他不让去。
  等到阿姨睡着了,陶淮南搂着自己的小毯子,光着脚轻悄悄地摸到迟苦屋里。
  迟苦听见他摸索着往床上爬,也没撵他,往旁边让了让。
  陶淮南爬上来自己躺好,先盖上小毯子,再钻进迟苦被窝。
  “你别害怕……我陪你呢。”陶淮南凑到迟苦耳朵边上用气音说。
  迟苦“嗯”了声,难得没嫌他烦,只说:“别离我太近。”
  “我不怕,”陶淮南伸手在他身上拍拍,拍着他的侧腰,像平时他哥哄他一样的,“你快点好吧。”
  陶淮南和他身上裹着的小毯子都带着一层热度,挨在身上的感觉又软又舒服。陶淮南仿佛是照顾迟苦上了瘾,小大人一样地一直拍迟苦,后来倒是把自己先拍睡着了,热烫烫的小手心贴着迟苦,周围都是他身上那股腻乎乎的奶膻味儿。
  起疹子周期太短了,没等陶淮南照顾人的瘾过够,迟苦身上的小红点已经在渐渐消了。
  陶淮南听见的时候乐坏了,说“太好啦”。
  陶晓东刚跟田毅通了个电话,这会儿看着陶淮南乐呵呵的小脸,有点不太忍心。
  “宝贝儿,田毅哥等会儿过来。”陶晓东摸着他的头说。
  陶淮南点点头,笑着问:“送十爷爷回来吗?我想它呢。”
  陶晓东从头到脖子捋着摸他,有些话当着孩子面确实很难开口。很多事对大人来说尚且残忍,何况是满脑子天真善良的小孩子。
  “想爸妈吗?”陶晓东问他。
  陶淮南有点愣地眨了眨眼,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低下头说:“想。”
  “哥也想。”陶晓东看着他,他们哥俩长得不算太像,细看起来陶晓东更像父亲,陶淮南像妈妈多一些。
  陶淮南虽然不能从哥哥的话里听出来什么,可语气里传递出来的情绪陶淮南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
  “让十爷爷去陪爸妈好不好?”陶晓东蹲下去,蹲在他面前,看着陶淮南。
  陶淮南迅速抬起脸,张着嘴半天没出声。
  陶晓东轻声说:“十爷爷年纪很大了。”
  “啊……”陶淮南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答了这么一声之后就不再动了。
  迟苦从房间里出来,坐在陶淮南旁边。陶淮南有些无助地朝那边望了望。
  “它很喜欢你,可是它不能继续陪你了。”陶晓东看着陶淮南无神的大眼睛,有点说不下去了,摸摸他的脸和耳朵,问,“咱们今天送送它?”
  陶淮南两只手拄在腿两边的沙发边上,小声问:“往哪儿送呢……”
  这话陶晓东答不上来,也不想答了。
  陶淮南还是低着头的姿势,慢慢抠着沙发边,手指头上起了两处倒刺,擦到沙发布上的时候就有点疼。抠着抠着就不抠了,瓮声瓮气地低声说:“可是我也……我不想送呀。”
  第16章
  十爷爷陪着陶淮南快三年了。
  田奶奶去世前眼睛就不好了,那时候十爷爷就经常咬着她的裤脚帮她指方向,还会提前叼走或踢走路上的障碍。
  因此它后来被送到陶淮南这儿,陪着这么小一个眼瞎的主人,简直是轻车熟路。
  在迟苦来之前,陶淮南最离不开的就是十爷爷。哥哥有时太忙了,也不是每天都在家,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就只有十爷爷一直陪着他。
  所以此刻要让陶淮南接受这件事真的很难,陶晓东摸摸他抠在沙发边的小手,坐在地上和他说:“爸妈也好,十爷爷也好,他们都在陪着你,没有离开你。”
  “我不想要这种陪着。”陶淮南鼻尖和眼睛都红了,说话时嘴唇瘪起一个弧度,小孩子在用最大能力去压着眼泪,“……我想要真的陪着。”
  “哥哥陪你呢。”陶晓东抓起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哥哥永远不离开你,迟苦也陪着你。”
  陶晓东说话时很温柔,哥哥温柔的嗓音对陶淮南来说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力量。
  陶淮南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才能留下十爷爷,舍不得的呀。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下嘴唇哆哆嗦嗦地动了几下最后被他自己咬住了。
  陶晓东是真后悔了,当初不该把老了的金毛接过来,在陶淮南还这么小的时候就让他面对离别。如果当时接了只小崽回来的话,等到离开时陶淮南就已经长大了。
  宠物的一生对于人来讲,还是太短了。
  老老的金毛已经不能动了,它侧躺在地板上,旁边放着水,它已经喝不了了。
  门一开,它像是闻到了小主人的味道,肚子起伏得快了些。它睁开眼睛,也张了张嘴。陶淮南被带过去摸它,金毛吃力地在他手心下喘着气,发出困难的哈哧哈哧的声音。
  陶淮南去摸它的头,金毛像每一次一样,张嘴去轻轻叼他的手。把他肉乎乎的一只小手咬在嘴里,又去咬他的袖子,咬住了之后微弱地甩甩头。
  陶淮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问它:“你不走行吗?”
  金毛已经太累了,它松开了牙齿,头慢慢躺回地上。金色的睫毛一颤一颤,肚子贴着陶淮南的腿。
  陶淮南抱着它,把脸贴在它脖子上,眼泪一直掉下来,洇进金色的长毛里。
  “你还会回来吗十爷爷?”陶淮南搂着它问,“还当我的小狗。”
  那是打从迟苦来,见到陶淮南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跟这次比起来,以往他的哭都是小打小闹。
  金毛的呼吸渐渐慢了,再到后来就没有了。
  陶淮南搂着不松手,开始是低声呜呜地哭。后来陶晓东和田毅过来抱他,想要把他抱起来。陶淮南开始尖叫着哭,被哥哥强行抱走,哭得嗓子都破了音。
  陶淮南从来不这么哭,哪怕是被送到学校去很害怕也只是坐在那儿无声地抹眼泪。像正常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地大哭,迟苦第一次见。
  陶晓东一直拍着哄着,摸他的头。
  听见田毅哥想要把狗送走,陶淮南开始再一次的拼命尖叫。陶晓东示意田毅等会儿,抱着陶淮南持续地低声跟他说话。
  小孩子进入了情绪里,大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陶淮南大概哭了一个小时,在哥哥怀里渐渐平静了下来。下巴枕着哥哥的肩膀,哑着声音问:“别送走吧,让它一直在家里好不好?”
  陶晓东先没说话,等陶淮南再次问的时候摇了摇头,说:“不行,宝贝儿。”
  陶淮南把眼睛扣在他肩膀上,眼泪又涌出来。
  “它有它要去的地方。”陶晓东亲了亲他,“你不让它走,它会慢慢烂掉,会生虫子。”
  陶淮南晃着头不想让哥哥继续说了。
  这话对小朋友来说太尖锐了些,田毅碰碰陶晓东的腿,让他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