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_分卷阅读_5
  昏头昏脑地喘了好半晌后,月佼脑中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有惊无险啊,”木蝴蝶长长舒了一口气,“姑娘怎么出来晚了?”
  说话间,木蝴蝶手中一直不停地替月佼按揉着心口,助她换气。
  “遇着点事。”月佼才说了几个字,就觉自己嗓子发紧,干涩到刺痛,遂收声闭口,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见她这副模样,木蝴蝶也不再多问,将小药篓背到自己背上,又扶着月佼站好。
  “姑娘靠着我,咱们慢慢走。”
  在木蝴蝶的扶持下走了一段后,月佼觉得好了许多,正要收回手臂自己站好,抬眼就看到挡在路中间的玄明。
  月佼并不惊慌,因为这一幕在前世是有过的,只不过前世的她并未中瘴气之毒而已。
  月光下,玄明狭长细眼中带着阴森森的冷笑:“神女这是怎么了?”
  月佼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木蝴蝶的肩膀后,徐徐站直了身,学着他那般冷冷只勾半边唇的笑法,嗓音微哑:“左护法半夜巡山?”
  许是月佼的反应与他所想完全不同,玄明顿了顿,才又道:“谷主知道神女今夜要进林子采药,特命属下前来看看有无需要帮手之处。”
  月佼点了点头,但笑不语。
  话本子上说,若遇到不知该如何答话时,便笑望着对方沉默就好,这样容易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果然,见她久不出声,玄明倒先沉不住气了:“神女不会不知解药的时效,为何回程竟晚了?”
  很显然,他至少是看着月佼进林子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月佼踏出自己院子时就已跟在后头了。
  “我说我在林中杀了个人,这才耽误了,你信吗?”月佼双手负在身后,腰身板正,却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玄明被她的反常弄糊涂了,一时探不出她心中深浅,只能顺着她的话道:“哦,那需要属下去替神女处置那尸首么?”
  月佼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编个什么理由不好?若玄明当真进林子查探,那她就害人不浅了。
  先前她在那人腰间衣衫上蹭手时,发现他衣衫被露水浸得半透,显然已被困在林中许久,足见他所中瘴气之毒肯定比她要深得多。
  虽他身上那药可稍微延缓瘴气侵蚀肺脏的速度,可他便是拼尽全力,也不见得这么快就能出了林子的。
  不能让玄明进去。绝对不能让玄明进去。
  “我顺手给推到暗沼里了,”月佼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紧张得要死,“若左护法当真有心帮忙,还是先去向谷主请了解药再进去吧,无谓为个死人又伤了左护法的贵体。”
  玄明闻言,狭长的细眼往上一挑,似笑非笑地问:“神女似乎,很不想让属下立刻进林子去?”
  他的目光阴冷,如淬了蛇牙毒液般,隔空蜿蜒着,在昏暗的夜色中,不疾不徐向着月佼而来。
  月佼喉头发紧,双腿又软,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尽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身躯绵绵靠向侧边的木蝴蝶。
  “神女这是,怎么了?”
  夜色下,玄明专注的目光沾了毒似的,嗓音如鬼如魅。
  那声音在月佼听来,就仿佛催命的丧钟之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严大人:本官作为男主,出场如此之挫也就罢了,竟连句台词都没有?!
  作者:有的,不信你问月佼。
  月佼:嗯。
  严大人:真有台词?本官怎么不记得了?说了什么?
  月佼:说了一句“嗯”。
  严大人:……
  第五章 (捉虫)
  此刻月佼心中陡然升起的那股子心慌,并非源于害怕玄明会对自己出手。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她与玄明都没有太多私下的交集,除了玄明不大将她放在眼里之外,两人之间谈不上有什么恩怨,也无什么你死我活的利害冲突。
  况且,护法们名义上的地位还是在神女之下的,玄明此人虽阴鸷,却绝不至于冲动到为了一个模糊不明的揣测就公然与神女动手。
  所以她真正担心的是,以林中那人目前的状况,若被玄明发现,必然没有还手之力,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间,月佼心中已千回百转。
  若她像前一世那样并未见过那个人,一切另当别论;可今夜她见过那人,也知道他眼下的处境,若什么都不做,由得玄明进去一探究竟……还不如方才就昧着良心让那人死在瘴气之下,至少还能让他落个痛快。
  可,要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地拦下玄明呢?
  见她久久不言,玄明也不欲与她无谓僵持,抬腿便要往瘴气林中去。
  “左护法且慢。”月佼软软倚在木蝴蝶身侧,颤声道。
  或许就是所谓的“急中生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芜杂丛生的脑中忽然浮起一个不算法子的法子,姑且一试吧。
  玄明闻声收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神女对属下似乎有些……惧怕?”
  “你都说你是属下了,我怕你做什么?”月佼笑得有些虚弱,嗓音轻轻的,“是关心你啊。”
  她的话让玄明一愣,原本阴鸷的眼中蓦地浮起些许茫然。
  木蝴蝶扶住月佼,非常机灵地打蛇随棍上:“姑娘方才受了些许瘴气,这半晌了都还有些站立不稳;左护法还未向谷主请解药,姑娘这是怕左护法无谓吃亏呢。”
  听了木蝴蝶的话,玄明那带了些许疑惑的目光又往月佼脸上瞧去。
  “算了,”月佼有气无力地笑笑,“若左护法执意要进去,就当我枉做好人。阿木,咱们回去吧。”若再强行劝阻下去,就太可疑了。
  木蝴蝶搀扶着提心吊胆的月佼,慢吞吞地往回走。
  行出不远,一直凝神侧耳的月佼终于听到有轻细的脚步声跟在后头,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声音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头,直到她与木蝴蝶踏进所居院门方才消失。
  如此一来,即便玄明疑心又起,立刻去向谷主请了解药再进瘴气林,那人也差不多快要出林子了。
  总算是问心无愧了。
  ****
  据说,从前的红云谷就像话本子里的“世外桃源”。谷中人从不主动涉足外间事,不受官家管辖,不知谁坐天下,只是世世代代在山中自给自足、繁衍生息。
  可自打十多年前红云谷的人开始在江湖上走动以后,多是与中原的一些邪门歪道往来,自然而然地与武林正道成了对立。
  月佼依稀记得在自己十三岁那年,似乎有一群江湖少侠结伴追到谷外,试图挑了红云谷老巢以扬名立万,最终却以“其中三人殒命在瘴气林中”作为结局草草收场。
  在那之后,便少有正派人士再贸然莅临红云谷了。
  “……那人或许并不知谷口瘴气林的厉害?”木蝴蝶一边理着床铺,一边好奇地扭头望着坐在镜前发呆的月佼。
  月佼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他一定知道,想必还很清楚那林子曾要过旁人的命,所以才会随身带了满满一瓶子解毒丸药。或许他只是没料到,虽说那瘴气在夜间的毒性较低,却只是相对白日而言。”
  药瓶子几乎是满的,足以说明制药的人也并无十足把握能解红云谷的瘴气之毒。
  方才那人,只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来的啊。
  木蝴蝶“哦”了一声,觉得月佼说得有道理,便又道:“既明知凶险,竟还不要命地硬闯,这些正派少侠也不知怎么想的。”
  “是啊,那人一看就是出类拔萃之人,怎么竟那么不惜命呢。”见木蝴蝶已将床铺理好,月佼便感慨着站起身,掩唇偷偷打着呵欠往榻边去。
  待她钻进被窝将自己裹起来,才发现木蝴蝶站在榻边盯着自己笑。
  “怎么了?”月佼不解。
  木蝴蝶笑意更深,满目调侃:“姑娘不是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瞧清么?怎么就知道出类拔萃了?”
  “首先,若他资质平平,便不可能独自走到林中那么深的地方;”月佼条理清晰地将其中的道理一条条讲给她听,“其次,我见着他时,他的外袍已被露水浸了半湿,可见中毒倒地也非一时半会儿,若不是身体底子有过人之处,绝不会那么久之后还没死。”
  见木蝴蝶呆住,月佼将被子裹得更紧,继续认真补充,“再有,他中毒之后无力动弹,睁眼看到我突然出现,竟全无惊慌,还能冷静地提示我帮他取解药,这足以说明他心智沉稳过人。”
  其实之前纪向真说,“神女”就是祖传神棍,这话月佼自己也是认同的。
  第五这一脉的女孩子,打小起最重要的功课便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以便做到“万事猝然临之而不惊”……说白了就是方便忽悠人。
  虽说月佼从前对此兴趣缺缺,但该学的也都是学过的,只是没那么精通罢了。
  “我只是想同姑娘开个玩笑……”怕她还要接着讲解,木蝴蝶赶忙换了话题,“对了,姑娘明早起来就替纪少侠配制解药吗?”
  木蝴蝶最怕的就是滔滔不绝的月佼。
  像个老学究似的,凡事非要细致入微地一点点剖析其中的道理,实在严肃到叫人头疼。
  “先不忙,明早我还是先练功,从前整日在书房混吃等死,荒废太多了。”
  这一世,她不能再混沌无知地任人宰割,要强大起来。
  ****
  救下纪向真的三个月之后,洞天门派去的那个女扮男装的细作果然暴露了身份。
  但与月佼前世记忆不同的是,那姑娘这回竟在酷刑之下招供了洞天门的盘算。
  原来,红云谷所出的许多药材、毒物是中原没有的,加之谷中又有许多世代相传的神秘古方,因此红云谷卖给洞天门的东西,在市面上大多都称得上奇货可居。
  红云谷的人一开始并不懂得行情,觉得洞天门给出的价格还算公道;但随着谷中渐渐有人在江湖中频繁走动,谷主才知多年来红云谷被洞天门盘剥了多少利益,于是便让玄明与对方谈加价。
  洞天门主虽表面上同意加价,却也起了“索性吞了红云谷老巢”的心思。因红云谷太过神秘,他便想出让细作打入红云谷打探的主意,将那细作扮成奴隶送给玄明带了回去。
  好在,这小小变故并未影响月佼出谷的计划。
  自玄明接任左护法之后,红云谷与洞天门的交易多是经玄明之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谷主难免怀疑玄明可能与洞天门有所勾结,当场暂扣了玄明的出谷令牌,命右护法哲吉带人去洞天门算账,月佼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洞天门大闹一场,红云谷与洞天门正式势不两立。
  不过如此一来,红云谷自然要另寻别的买家。
  谷主几经斟酌后,将玄明解禁,由他去江湖上另寻稳妥买家,同时又鼓励月佼多去江湖上闯荡,一来为红云谷立威,二来也是注意着玄明及他新寻的买家们之间的动向。
  之后的一年里,月佼除了偶尔去看看玄明在做什么之外,便是专挑洞天门的场子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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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缙同熙三十九年冬月初十,北境小城飞沙镇上忽然来了许多陌生的怪人。
  飞沙镇距翊州州府洧川有四百多里,出镇便是绵延千里的漠漠黄沙,几乎是个不毛之地。但因飞沙镇上的泉林山庄有一些不好言说的“生意”,是以飞沙镇不但没有人们想象中的荒凉,反倒有些喧嚣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