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乔是只小刺猬_分卷阅读_19
  青少年时期的抑郁症只要及时治疗,是可以治好的。汾乔年龄还这么小,她不应该活在这样一个灰暗的人生。
  顾衍脚步停在卧室门口的时候,也同时敲响了房门。
  “汾乔,开门,是我。”
  卧室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顾衍轻叹一口气:“你还记得车祸你醒来之后问我的话吗?”
  “那时我就回答了你,到现在答案也没有变,以后也不会改变。”顾衍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不会放弃你。”
  “抑郁症并不是绝症,你还小,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我们国家的抑郁症患病率是百分之二十九到三十五,你并不是异类。”他一一向汾乔解释。
  顾衍选择性忽视了抑郁症发病率只有百分之五以下的事实。
  “只要你不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异样。汾乔,”顾衍顿了顿,最后一句,无比真挚——
  “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
  卧室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房门被拉开了。
  汾乔的脸上都是泪痕,眼睛肿的像桃子,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她的大眼睛泛红,还含着水光。没有一点杂质与污垢,她就这样直直注视着顾衍的眼睛。
  那眼睛里是害怕、是哀求、是期待、是信任、是依赖。
  那一刻,顾衍突然觉得,似乎有一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那个地方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从未有人涉足。
  他无法拒绝那种眼神。
  ☆、第十八章
  顾衍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
  他的手微动,犹豫片刻,最终是抬起落在汾乔的头上,轻轻帮她梳理头发。
  “你没有骗我,对吗?”汾乔的声音带着鼻音。
  “相信我。”顾衍肯定。
  汾乔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断了线,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哭过。
  汾乔是个又骄傲又爱面子的人。她从不把自己展示给别人看。尽管她的泪腺发达,可她哭的时候永远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哭的再怎样凄惨,也许会得到同情,别人却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青春期是一个人最渴望被关注与爱的年纪,然而汾乔的整个青春期什么也没有。她现在只需要一个人的引导与关爱,最不需要同情。
  抑郁症的事情就此揭过,最让欣慰的就是王逸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出顾衍的公寓,和汾乔谈话做心理疏导。汾乔的状况其实比在滇城的时候要好很多。有时候来自亲人的伤害才是钝刀子,一刀一刀割人心,如同漫长的凌迟,却无法一刀两断。
  高菱离开之后,却把汾乔身上这块腐肉一刀切了。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会流血,会疼。可其实只要熬过了那一段时间,不发炎、不感染,伤口就会结痂,慢慢好起来,然后留下一个明显或不明显的疤痕。
  ……
  高考后一个月,成绩出来了。汾乔的高考成绩比任何一次模拟考都要来得更好,也算是超常发挥。就算是在重本中间,也可以随便挑选学校了。
  “汾乔小姐,您的电话。”女佣敲门。
  汾乔接过电话,贺崤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有些失真,她们自高考以后便再没有见过面了。
  “汾乔,帝都好玩吗?”贺崤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带着关切。
  “恩。”汾乔答,对着电话点点头,却才想起点头贺崤看不到。
  “滇城最近每天都在下雨,你们家门那一大片美人蕉已经全都开了,可惜你看不见——”
  汾乔静静地倾听着贺崤说话,他却突然沉默下来。
  “汾乔,你还会回滇城吗?”不知道为什么,汾乔觉得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听起来有点儿脆弱。还没等她开口,贺崤却又笑起来,“其实回滇城也不好,你在那至少还有小舅舅照顾你,换了一个新环境,你还能交到新的朋友。”
  只有贺崤知道那笑声有多苦涩,他知道汾乔的处境与困难,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汾乔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贺崤是她在过去唯一的朋友,从始至终一直在帮助她,可她却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告别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滇城。她握紧了电话,有心想要安慰贺崤,却又不知要怎么开口。
  “汾乔,你有低血糖,要多吃饭,不要再故意忘记吃药了。“贺崤叮嘱。
  “好。”汾乔一一答应。
  “那天我妈妈找过你,对吗?”贺崤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汾乔紧了紧手中的电话,不知道怎么答。
  汾乔的沉默正验证了贺崤的猜想,“我猜也是,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但她无论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汾乔,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其实汾乔已经想通了许多。贺崤的妈妈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汾乔以前没有想过那么远,她并不讨厌贺崤,如果汾乔的爸爸没有出事的话,她们或许会顺理成章地,在青春期谈一场纯真的恋爱。
  可事情没有如果,贺崤确实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他身上的压力比一般人来得重很多,汾乔不想让他为难。
  “我并没有生阿姨的气。贺崤,你还记得初二你生日的时候吗?”汾乔开口道。
  “当然记得,”贺崤微笑,“那次我还邀请了你来家里过生日,我妈妈还问我怎么只邀请了你一个女同学,在一群男同学里你一个人多尴尬……”
  汾乔也笑,“我还记得那次你妈妈考了奇曲饼干,很好吃,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妈妈也会烤就好了。”汾乔缓缓道,“贺崤,你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顾茵是滇城出名的铁娘子,做人做事手腕强悍,是顾家一贯的风格,这样的一个人却愿意在儿子的生日上给儿子的一帮同学烤奇曲饼。
  其实汾乔很羡慕贺崤。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贺崤小心翼翼开口。
  “恩。”汾乔郑重地点了点头。
  地域上相隔千里,两人却都知道,无论是地域还是心理上的距离,他们都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亲密。
  ……
  帝都的夏天比滇城要热多了,空调房里的风也吹得头昏沉沉。连续两天三十五度的高温,温度一高,更是没有食欲,汾乔往电子秤上一站,又赶紧从秤下来。
  还好顾衍不在家,汾乔赶紧把电子秤显示的历史记录删了,又抱了两瓶矿泉水一起站上去,体重才恢复正常。她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松了一口气。
  顾衍回家时候汾乔还在厨房的水池里洗蔬菜,说是洗蔬菜,其实就是玩水,张嫂忙着准备晚餐,汾乔也不和人说话,不用人陪,自己一个人玩得兴致勃勃。
  顾衍看得好笑,转头问张嫂,“汾乔很喜欢玩水吗?”
  “每次一洗菜放洗澡水汾乔总是抢着来帮忙,我看她每次都玩儿得挺开心的。”
  顾衍若有所思,他并不是瞎子,汾乔的体重变化就是不用秤也能看得出来。既然汾乔喜欢玩儿水,干脆让她去学游泳,既能锻炼,又培养了一个爱好,运动之后说不定还能多吃点儿。
  晚餐时候,顾衍就提了这件事情。
  “学游泳?”汾乔抬头,茫然地看着顾衍。“为什么要学游泳?我会游泳,我不想出去。”
  汾乔对人群总有种恐惧感,最讨厌和陌生人接触,这不是一时半会儿顾衍能纠正得过来的。
  “我看过你从前参加游泳比赛获奖的照片,你这么有天赋,荒废了多可惜?”顾衍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筷子,“公寓楼顶有游泳池,你要是不愿意出去,也可以请私人教练回来练习。”
  汾乔沉默,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有点儿犹豫。
  她许多年没有游泳了。以前她虽然她割舍不下游泳池,但荒废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接触的念头。但对于游泳池,她的眷恋一直存在着。
  顾衍看出她的犹豫,也不催促,“我们可以去培训中心,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教练,再做决定。”
  汾乔眼睛亮了,“可以吗?”
  “恩。”顾衍不动声色往汾乔碗里添了一勺玉米粒。
  汾乔心里想着事情,低头便吃掉了,没有查觉到顾衍的动作。
  ……
  梁泽安排好之后,第二天顾衍从公司回来,便带汾乔去了一所游泳培训中心。
  培训中心其实是一座很大的游泳馆,天气热,游泳的人很多。池子也分两种,训练池和对外售票的娱乐游泳池。
  在对外售票的游泳池里,多是些不同年龄的老人小孩。训练池的游泳池就分了赛道,看起来要正规地多。
  汾乔收回视线,继续跟在顾衍的身后走进教练们的办公室。
  这座培训中心里许多教练是从前国家队退役的游泳运动员,教导的内容也更专业。顾衍并不希望游泳对于汾乔来说只是解暑和打发时间的运动,他更想培养汾乔对于游泳的兴趣。只要对一件事情有了眷恋,汾乔愿意投入注意力、愿意为它付出,抑郁症也就会改善很多。
  办公室很是宽敞,在顾衍到之前,馆长把在职的教练都临时叫回了办公室,开了个短会。
  会议的主旨就是——务必让大人物带来的小祖宗满意。薪水条件丰厚,又只用带一个人,教练们自然是乐意的。
  汾乔一进办公室,大家的视线就集中在她身上。汾乔不动声色往顾衍身后躲了躲。
  学游泳的人身材都比较修长高大,办公室里大部分是男教练。汾乔的视线在几个女教练之间徘徊。
  她真的不习惯接触陌生人,内心对游泳池却又有些割舍不下。只要学会了游泳,她就不用一直呆在空调房里,在公寓顶楼的露天游泳池下水了。
  正犹豫,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老罗,我的教练证好像落你那了……”
  话音看到办公室内的情况戛然而止,来人是个短发的年轻女性,白皮肤大眼睛,很有气质与亲和力。办公室里的人都看过来,她脸上有几分尴尬,“对不起,打扰了…我一会儿再来。”
  汾乔见她进来就觉得她比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好接受许多,见她要有,连忙拉了拉顾衍的袖子,顾衍意会,出声挽留,“等一下。”
  女子一脸茫然留下来,馆长连忙解释:“郑洁不带私人的,她手下还有好几个学员…”
  汾乔黯然,馆长见状,连忙又转身劝郑洁:“郑洁,你手下那几个学员就先交给其他教练吧,顾总开出的薪酬很高,只要你…”
  “馆长,这个假期我侄女刚好也在我这练,我承诺了带她的,不好失约。”
  “这……”这下馆长也为难了。
  “我可以在这学。”汾乔犹豫半天,开口了。
  比起在这个吵闹的地方学游泳,汾乔更不愿意跟着一个既陌生又不喜欢的教练。
  “这就皆大欢喜了,”馆长拍手笑,“顾总放心,我们这泳池的水质在帝都绝对是排得上号的汾乔小姐在这安全也绝对能得到保障。”
  这比顾衍预想的结果要好得多,他是没有想到汾乔会愿意在这学的。汾乔愿意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很不容易。
  “郑洁,安排一下,明天早上就开始带汾乔小姐上课吧。”馆长安排。
  郑洁有些错愕:“那我手底下那几个学员……”
  馆长摆摆手,“一起带一起带!”